朔尔

人间不是乐土,各人有各人的苦

番外:情意

 

 

  

  

 

  侯府内,言嘉懿穿了一件天水碧色的衣裙,倚在廊下读《战国策》,发上金步摇的流苏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发出细弱的声响。言豫津偷偷养的猫儿毛色雪白,生了一双漂亮的鸳鸯瞳,此时正趴在她的脚边。

 

 

  侍女雪苍姗姗来迟,看到了正在读书的言嘉懿,忙行了礼,“郡主,公子午歇醒了,正派奴婢四处找它呢!”

 

 

  言嘉懿扣上了书,弯腰抱起猫儿,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站起身,“雪苍,将我的书收起来,随我去找公子。”

 

  雪苍应了一声,收起言嘉懿的书跟在她的身后。

 

  言豫津在自己的房中由人服侍换好了衣裳,转身便看见了自己的姐姐,仅剩的那些起床气一下子便没有了。

 

 

“姐姐。”言豫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。

 

 

  言嘉懿嗔了言豫津一眼,将怀里的猫儿抱给他,“你养了它还不好好看着它?仔细让父亲知道了又要罚你!”

 

 

“姐姐!只要你不说,父亲哪里会知道啊?”言豫津凑到言嘉懿的身旁,拉长着声音叫她,一副谄媚的样子。

 

 

  言嘉懿戳了戳他的额头,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“好了,不是说和景睿还有谢弼一起去打马球嘛,怎么还不走啊?”

 

 

  言豫津被这么一提醒方才想了起来,忙拍了拍脑门,“对对对我差点忘了,东西都准备好了吗?”

 

 

“回公子,都准备好了。”雪苍回答道。

 

 

“那姐姐,我换了衣服就走了!”言豫津一边找衣服一边对言嘉懿说道,“等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吃的桂花酥酪!”

 

 

“好,多谢我们豫津。”言嘉懿帮他理了理衣袍,温柔地笑着。

 

 

 

 

  那厢言豫津刚走没多久,这厢宫里便来人了,言嘉懿打眼一看,是宸妃身边的大宫女映蓝。

 

 

“映蓝姐姐,你怎么来了?快上茶!”言嘉懿笑着迎上前,拉着映蓝的手。

 

 

“郡主。”映蓝得体地笑着,对言嘉懿行了礼,“这不是快到太皇太后的寿辰了嘛,娘娘正犹豫是给太皇太后做一件百寿袍还是做一床被,娘娘知道郡主的丹青一向是极好,所以派奴婢来请您到宫里帮忙描描花样子。”

 

 

  言嘉懿听到这里便笑了笑,“好,姐姐稍安,我略收拾一番便去。”

 

 

“是。”映蓝屈膝行礼道。

 

 

  言嘉懿特意换上了宸妃从前赏的缃色回纹衣裙,发上戴了白玉冠和几支花钗,衬得整个人清丽雅质。饶是映蓝这种见惯了宸妃美貌和世家小姐的大宫女,也不由得感叹言家的气韵无人能及。

 

 

 

  宸妃的重华宫在皇城的东边,装饰华美,丝毫不逊于皇后的正阳宫。言嘉懿随着映蓝进了正殿,宸妃林乐瑶一身紫色的宫装正翻看着手里的花纹册。

 

 

“娘娘,嘉懿郡主到了。”映蓝屈膝行了礼说道。

 

 

“臣女言嘉懿,拜见宸妃娘娘,娘娘万安。”言嘉懿恭敬地行了跪拜礼。

 

 

“快起来吧,到我这来。”宸妃笑着免了言嘉懿的礼,朝她招了招手。

 

 

  言嘉懿乖乖地提起裙摆走到宸妃身边坐下,宸妃拉着她的手,仔仔细细地打量着。言嘉懿也去看宸妃,她生的娇媚,眉宇之间还带着一股不属于皇宫的英气与自由。她的美,丝毫没有受生育和宫规的影响。

 

 

“嘉懿,许久不见,今日要劳烦你了。你帮我瞧瞧这些花样子,哪个好看些,你便描下来吧。”宸妃把花纹册递给言嘉懿说道。

 

 

“娘娘这么说那便全权交给嘉懿做主了?”言嘉懿笑着问道。

 

 

  宸妃笑着点头,指了指言嘉懿说道:“从前听你母亲说,你外祖母一向喜欢你选的花样,如今我也盼能得太皇太后欢心。”

 

 

“是,太皇太后疼爱嘉懿,嘉懿岂敢不用心?”言嘉懿笑着答道,侍女已经备好了纸笔颜料,她跪坐在案前认真地画了起来。

 

 

  殿门大大地敞开着,春日里独有的气味传了进来,鸟儿立在枝头鸣叫。宸妃倚在榻上小憩,殿中香炉里的烟雾缭绕着升了起来。院中的花开得很好,花瓣随着风被卷进了殿中。

 

  言嘉懿描了十几张,放下笔后转了转腕子。

 

 

  宸妃也早已醒了,看着言嘉懿描的花样,赞不绝口:“真是好看,你也是细心,描了这么多。”

 

 

“娘娘您看看可还合心意?”言嘉懿问道。

 

 

“我看着都好,不如衣裳和被子都做了吧。”宸妃说道。

 

 

“娘娘细心,太皇太后见了定然欢喜。”言嘉懿笑着说道。

 

 

  宸妃闻言笑了笑,宫中皇子众多,兄长林燮所生的也是个儿子,相熟的人中除了宗亲唯有言嘉懿这么一个常年在京的姑娘,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,“嘉懿,在我这用了饭再回去吧,正好今日景禹说黎崇先生在宫中讲学,小殊和景琰都在,咱们一起吃个饭。”

 

 

“娘娘赐宴本不应辞,但府中确实离不开,且嘉懿进宫许久还不曾向姑母问安,这于理不合。”言嘉懿起身行了礼,推辞道。

 

 

  宸妃面上有些惋惜,道:“你说的也是。映蓝,将我挑出来的首饰装好让郡主带走。”

 

 

  见言嘉懿要开口推辞,宸妃忙道:“都是陛下赏的,我瞧着更适合你们姑娘家戴,便给你留了起来。你王妃嫂嫂素来爱书籍多过这些,送给她也是白白落灰,你拿回去吧。”

 

 

“多谢娘娘,嘉懿告退。”言嘉懿弯了弯唇,接过了映蓝递来的木盒,行礼退了出去。

 

 

 

  从重华宫出来后,言嘉懿进正阳宫拜见了姑母言皇后。她走在皇宫的甬道里,晚霞的光辉照在她脚下的石砖上。

 

 

  她低头瞧着脚下的路,忽然听见身后的云翠说道:“见过靖王殿下。”

 

 

  言嘉懿猛然抬起头,看见萧景琰迎面走了过来,他身姿如翠竹,挺直不紧绷,舒展不拘谨。宫里人人都说誉王是最像陛下的皇子,言嘉懿倒是嗤之以鼻,像不像陛下有什么要紧,靖王是那个最符合天潢贵胄这四个字的人。

 

  面前的天潢贵胄看见是她,鹿一般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,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染了几分欢喜。

 

 

“见过郡主。”他身后的副将列战英拱手行礼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 两人走到一处亭子里,各据一侧,中间仿佛能站十个八个人。

 

 

“嘉懿,我......我过几日我便要去东海了。大渝有些不安分,小殊怕也不会在金陵多待。”萧景琰率先开口道。

 

 

  言嘉懿抬起眼睛看着他,微微笑了笑,“我知道了,你们一路平安。”

 

 

  萧景琰上前一步,迈到言嘉懿的面前,“等我回来,你放心。”

 

 

  金陵的春天不算热,但萧景琰此时生了一额头的汗。言嘉懿听了萧景琰的话怔了半天,拿出手帕去拭他额头上的汗。

 

 

“我不明白,我有什么不放心的?你倒是说说?”言嘉懿说道。

 

 

  萧景琰叹了一口气,问道,“你真的不明白?难道平日里我待你的心都是错的不成?”

 

 

“我的确不明白。”言嘉懿见他今日有些反常,忽然生了几分逗他的心思。

 

 

“静训,你别哄我。的确不明白这话,不但我平日待你的心用错了,连你我之间的情意都辜负了。你因着不放心的缘故,小心翼翼,不敢同那些门阀家的公子交恶,也不敢同言侯和皇后娘娘讲。”

 

 

  言嘉懿听了这话,如轰雷掣电,细细思之,竟比自己肺腑之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几分。心中千言万语,满心要说,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,只是怔怔地望着他。

 

  此时萧景琰心中也有万句言语,不知道从哪一句说起,却也怔怔地望着言嘉懿。两人怔了半天,言嘉懿也不知怎么落下眼泪来,转身便要走。

 

 

  萧景琰忙上前拉住她,“嘉懿!我还没说完呢!”

 

 

言嘉懿一面擦眼泪,一面推开了萧景琰的手,浅浅地笑着说道:“你不用说了,我早就知道了,景琰哥哥。”

 

 

  言嘉懿头也不回地走了,萧景琰握着她的那块绣着玉兰花的半新不旧的手帕,望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。

 

 

  他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言嘉懿时的情景,那时她只有五岁,扎着金线密织的发带,被言夫人抱在怀里。他那个时候八岁,跟在高大的长兄身后,去见这个从未谋面的妹妹。萧景琰从没想过,一个人的记忆力能那么好,一记便记了这么多年。

 

  萧景琰从来不拜佛,从前是因为他不信这些。后来他不拜,因为有言嘉懿,她治愈了他,他不能没有她。是言嘉懿陪着他度过了那痛苦的十二年,是言嘉懿的存在让他明白了活着的意义和希望。

 

  他少时遇见了最惊艳不过的人,从此他便能靠着爱和回忆度过余生。

 

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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